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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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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逃命一般趕回了汴京,一路風餐露宿,但一向嬌縱的林小公子卻連一句抱怨也沒有說。

林然雖然嬌縱,但又不傻,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點事情和他家有關,然而不管是誰都還拿他當那個長不大的小少爺糊弄著,他也只好,安安靜靜,不問不說,繼續當一朵沒心沒肺只顧艷麗綻放的壁上花。

宋景急著趕回汴京,沒能顧得上林然這點情緒,繼續把他當少爺寵著,卻也半點都不和林然透露。

這個微妙的平衡以及小情緒在汴京被宋景一句輕飄飄的吩咐所打破。

“林然,你家沒人,不方便,這幾天先暫住我府怎麽樣?”宋景換了朝服,眉頭依舊是緊皺的,臉上的棱角愈發突出……

宋書呆,怎麽又瘦了。

林然盯著宋景的臉發呆,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表示他聽見了。

“林然……”宋景低聲說,“這幾天,先別出門,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和我說或是和管家說都可……”

林然皺了皺眉,打斷宋景,“我想去找蘇遠。”

宋景先是一怔,然後非常疲憊地搖了搖頭,“蘇遠那邊有人監視著……你去的話,不太方便。”

“怎麽?宋大人把我帶來你家是想要金屋藏嬌?宋大人還是先造好一座金屋再說吧。”林然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開口嘲諷。

宋景嘆了口氣,沒有接話,他盯著林然雖然看起來硬氣實則眼睛都紅了一圈的臉,知道不能再向他瞞下去了,但是,要他和林然交待清楚,他也說不出口。

該怎麽說呢?混亂的朝堂,因功高而被猜忌的林家,獨立的組織天闕處,虎視眈眈的鐵真,十幾年前動亂的真相……

況且真相到底是什麽?連宋景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近幾年才進入朝堂,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已經隨著上一位皇/帝臣子們入土的事情,他憑著一點點的運氣和機智調查到這裏,就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更別說如何和小公子解釋了。

於是宋景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略有些疲憊地看著林然那張漂亮的,自己明明看了很多年卻怎麽也看不膩的臉,那張臉上寫滿了倔強。

宋景覺得自己好似受到了某種蠱惑一般,忍不住伸出了手圈住了林然。

宋景少時讀某本閑書上寫著,溫香軟玉抱滿懷,宋景不懂那是什麽滋味,但抱住林然的感覺太美好,美好到——宋景忍不住希翼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秒,他就可以永遠的把林然留在自己懷裏,然後不讓任何人看見。

林然大概是沒料到宋景會來這一手,小幅度地掙紮了一下,然後反手緊緊地抱住了宋景,咬牙切齒道,“別和我來這一套,你明明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一直以來都不冷不熱套著我以至於躲著我……那現在抱著我算什麽意思,安慰一朵被寵壞的壁上花嗎?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然而喜歡就是喜歡,即便是這樣咬牙切齒地說出口,都感到了傳說中那樣的,割舍如斷腸的感覺。

林然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這麽用力地去喜歡一個人了。

宋景聽了這話,心裏咯噔一聲。

像是整個人全身的脊梁骨都被人抽掉了,抱住林然的雙手忍不住就一松。終於到了捅破窗戶紙的這一天,之前他曾無數次的考慮過若到了這一天他該如何和老將軍交待,他和林然該如何自處,他會不會就此便永遠失去林然。

然而真的到了這一天,宋景內心的酸甜苦辣鹹卻通通攪和成了一種深深的渴望——他重新收緊了手,用力把林然圈進自己的懷裏。

然後湊在林然耳邊緩緩道,“林然,對不起,我會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不會再向你隱瞞了,也不想再向你隱瞞了——我也喜歡你,喜歡你特別久了。”

林然鼻子一酸,感覺自己幾乎要落下淚來。

老將軍一聲令下,宣布就此駐軍休整,雖然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老將軍的做法,叫嚷著要乘勝追擊。但架不住老將軍在軍中深得人心,所以雖有異議,但還是服從將軍的安排。

對面的鐵真似乎是打定主意和大洛耗上了,深谙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雙方就此僵持不下。

僵了近一個月,遲遲未聽到捷報的大洛朝堂等不下去了,待在裏面坐吃山空的鐵真軍隊也待不下去了,更何況,越來越惡劣的天氣也不允許他們繼續僵持下去。

真正的戰爭,一觸即發。

“是時候放籌碼了。”林老將軍笑著向宋慈吩咐,“佯裝進攻,給他們一個糧倉瞧瞧,饞饞這群沒見過世面的蠻夷。”

“唔,林菉,你來領兵。帶一組精銳打頭陣。小心點,你們的目的是佯攻誘敵,不要戀戰。”

“末將領命。”林菉宋慈齊聲答道。

“對了,林菉,去幫我把那幾個高麗人找來,還有張梓淇也一起帶過來吧。”

張梓淇很久沒見老將軍,感覺小日子舒坦了不少,驟然被和老將軍有著七八分相似的林副將從扯淡嘮嗑的後勤處拎出來。

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二人一路無言,直到差不多到了主帳門前,林菉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突然轉過頭沒頭沒腦地問了張梓淇一句,“你認識蘇遠?”

可憐張梓淇一口大氣沒提上來,卡在喉嚨裏咳了個昏天暗地。

林菉很是歉意地拍了拍張梓淇的肩幫他順氣,然後繼續補刀,“抱歉……不知你和他是什麽關系就直接問了。只是聽林然好像提過一點有點好奇。”

能有什麽關系!張梓淇擺了擺手,艱難地擡起了頭,臉上還帶著薄薄一層的潮紅,也不知是咳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沒事,我認識他,我們是朋友。”張梓淇雖然很想蹬鼻子上臉地自稱自己是蘇遠的知己,但第一是蘇遠他不一定認賬,且這位雖然看起來和林老將軍像的很,滿臉都是堅毅冷硬。

然而實質心裏可能住著一顆和林然一般事兒媽的心。

要不是事兒媽怎麽會只因為自己的弟弟提過一點就來找當事人求證?

說起來……林然都說了些啥?

張梓淇的思緒忍不住歪到了遠方,然後剛平覆下來的臉上又騰起了一層詭異的潮紅。

張梓淇進賬時老將軍正和高麗人商討著關鍵時刻高麗人如何反水同大洛裏應外合來一個甕中捉鱉。

奈何張梓淇的心緒早就不知飄向何方,別說老將軍的作戰計劃,就連老將軍喊他商議他都是在老將軍的怒火邊緣才堪堪回了點魂。

老將軍嘆了口氣,道,“請你算一下哪天月明星稀,宜開戰。”

張梓淇隨意丟了一卦,雖然還有一半的魂沒回來,好在算這種卦象也不需要多少精力。

“三天後最佳。”張梓淇答地篤定。

老將軍點了點頭,隨手把張梓淇打發走了。

張梓淇走出賬外,心想,還好自己不是將軍只是個算命的,要不然蘇遠就得成禍國妖姬了啊。

張梓淇轉念一想,不過我如果真是個昏君,搶蘇遠那樣一個禍國妖姬,也不算虧。

由此可見,幸虧張梓淇當不上皇帝,否則這天下遲早要完。

三天後。

林菉帶著三千精兵孤軍深入鐵真腹地。鐵真倉皇迎擊,被迎頭痛擊,而後由於人數優勢對其形成包圍之勢。

林菉率軍撤退,倉皇中竟誤入其糧倉,鐵真軍攔截了數量運糧車,意圖斬斷其運輸,將其盡數圍困此地。

林菉死守糧倉,靠著庫存的糧食武器與其僵持不下。

鐵真不敢輕敵,繼續追加兵力,力圖趕盡殺絕。

“鐵真帶了高麗多少兵力?”

老將軍問。

“六千。我們剛投降不久,不被信任。”

“高麗其餘兵力呢?”

“還剩一萬四。已經守在林將軍不遠處隨時待命。”

鐵真追加兩萬兵力,對取下林將軍項上人頭志在必得,於是趁深夜整修之際,驟然出兵。

林菉軍隊卻如同早已料到一般,設下埋伏嚴陣以待,鐵真軍料到不對,本想迅速撤退,怎料軍中高麗兵突然反水,一時鐵真軍中哀嚎遍野。

林老將軍親自上陣,率領大洛軍隊同高麗一起,與林菉帶領的精兵裏應外合,鐵真軍隊很快便潰不成軍,四處逃竄。

天色逐漸從深黑色化為深藍再至淺藍,月光與火光都將息,遠處的啟明星即將劃下山坡,更遠處隱隱有絢爛的紅光噴薄而出,眼前卻是遍地的狼藉。

破爛的盔甲,長戟上斑斑的血跡,燃燒殆盡的火把……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張梓淇呵出一口白氣,清晨的霧氣寒意滲人,昨晚的火光沖天,廝殺馬鳴,在這清冷寂靜的早晨像是一場逼真的大夢。

他站在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賬外,四下茫茫,滿目瘡痍。

不知是誰輕輕嘆了一聲,接著老將軍一聲令下,“大捷,回賬。”

回到賬中,初次經歷戰爭的小菜鳥張梓淇尚在那晚的廝殺裏不能緩過神來,而其他大多數人都因為再次告捷而興高采烈。

林老將軍也很是高興,以至於屈尊派人來喊張梓淇一起參與慶賀宴。

張梓淇只好苦著一張臉參加了。

林老將軍看他這一張苦瓜臉,難得的沒有說些什麽,擺擺手準他不用參與了,老實在賬中躺著就好。

張梓淇如蒙大赦,抱著被子在床上虛弱地躺了一整天,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正如同老頭所說,壓根不是打仗的這塊料。

說不定連打小嬌生慣養的林小公子都比不上,畢竟小公子雖然嬌慣,但至少家學淵博。

張梓淇躺在由於太久沒曬而一股黴味的冷濕的棉被中,認認真真地思考了起來——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個排版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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